我是如何创办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

      --------如何实现民主党派创办基金会零的突破

 

        最近有人请我介绍一下基金会的历史，提起她，不由得撩起了我对这一段历史的追思，基金会的成立，几经波折，饱经风霜，为她的成立，我是呕心沥血，忍辱负重，克服来自内外的重重阻力和困难，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

        1994年初，我在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咨询服务部工作时，在一次会议上领导传达中央的精神，即希望民主党派中央要联系一个或几个政府部门，加强对口联系与合作，支持政府的工作，更好地为经济建设服务。作为重点由医药卫生界人士组成的农工民主党，我们重点联系的对口部门是卫生部，这个联系工作当时由我负责，卫生部指定的联系部门是医政司。在我和医政司副司长陶意传、农村处处长王书成交谈时，传达了中央的精神和农工民主党希望加强与卫生部的联系与合作的建议，他们表示欢迎并要与部领导汇报。几天后，大概3月5日，我又去卫生部医政司，陶意传副司长向我转达了卫生部领导的意见，建议由农工民主党成立一个基金会，名字是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能像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发起的希望工程那样调动社会力量支持我国的农村卫生工作。陶司长还向我介绍人人享有初级卫生保健是世界卫生组织向世界各国发出的呼吁，所谓初级卫生保健是最基本的、人人都能得到的，人民群众和政府都能负担得起的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相适应的最基本的医疗卫生保健服务。至于为什么叫初级卫生保健这一个名称？是翻译的问题，因为Primary可翻译成基本的、初级的……当时社会上流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因此有关人员就把它翻译成初级卫生保健，而实质应是基本的卫生保健。得到这个消息，我马上赶到北京五洲大酒店，当时参加全国政协会议的农工民主党领导都住在这里，我先找到了主管咨询服务部的副主席，汇报了卫生部的建议，他说办基金会，这可要慎重，民主党派可没有办基金会的先例，你去问方老吧。后又找到了方老，他是常务副主席，方老让我直接去向卢老汇报。我又找到了当时任农工民主党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卢嘉锡同志，直接向他做了汇报，他很支持这个建议，认为这是个好事，可以发挥我们农工民主党的作用和优势。第二天，利用政协会议休息时间农工民主党召开了主席办公会议，专门研究了卫生部的建议并做出农工民主党中央创建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的决定，责成我负责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的筹建工作。这就说明了基金会的申请主办单位是中国农工民主党。第一关就这么过了。对筹办基金会一事，有的领导持保留意见，认为基金会属非银行金融机构与我们不对口，基金会别的党派都没办，我们何必挑这个头。我没管这些，按主席会的决定办，回来后就拟文报卫生部，因为基金会必须有一个业务主管部门，凡与卫生有关的业务主管部门都是卫生部，业务主管部门是否同意，这又是一道重要关口。卫生部很快复文表示“同意”，并对农工民主党中央创办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这体现了民主党派的一片赤子之心。比较顺利地过了第二关。

        当时基金会属于非银行金融管理机构，申办基金会必须经由中国人民银行审批。在与他们预约后，我带着文件与我们咨询部的耿处长一起到中国人民银行，在传达室打电话给非银行机构管理司，接电话的人讲，“现在全国范围正在整顿社团，重点是整顿基金会，根据中央的精神，现在停止审批。你们回去吧。”没见到银行的人。后来，我又多次打电话和人民银行联系，向他们反复讲述成立基金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成立基金会是支持中国政府实现向世界卫生组织的承诺，即在2000年要实现人人享有初级卫生保健，时间非常紧迫。经过多次电话交流，才约到与非银行金融机构管理司的领导见面。那是3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我搭乘农工民主党中央常务副主席的专车到人民银行，本想这样进门方便点儿，谁知进入人民银行必须通过门卫告知有关司局，他们派人下来接才能进入，我们的耿处长通过门卫给非银行金融机构管理司通电话，回复说领导正在开会，要等一下。那天，天气非常冷，刮着风，银行的传达室正在装修我们只得站在门外等，真是冻得站立不安，耿处长又一次打电话，回答是他们马上下来接，我们只好在寒风中耐心地等，又过一会儿，我们常务副主席的司机过来问我，事办完啦？ 我们回吧。我无奈地说“还没进大楼呢。”司机说，我到政协给主席把工资都取回来了，你们还没进大门，太不像话了，我的同事也急了，又一次打电话，说“我们严部长也是司局级干部，事先又是约定好的让他等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太合适。” 对方才表示歉意，一会儿，下来一位女同志，把我们带进银行大楼，可走进非银行金融机构管理司，来接待我们的不是司长，不是副司长，不是处长，而是一位普通干部，他说，“司领导、处长都没有空。”我当时很生气，但为了工作，还是客气地问：“本来是约好的见你们司领导，怎么来了领导都不在?”接待的同志一再表示歉意。我在门口苦苦等了35分钟，就是这么个结果。怎么办?为了中国的初级卫生保健事业，我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递上农工民主党的申请，这位干部一看，他说：“怎么你们也申请成立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卫生部3年前就申请了，我们一直都没有批。”我说这个情况我们不清楚。他让我们等一下，一会儿他回来拿出卫生部的申请文件给我看，的确是l990年申请的。但我还是向他谈了现在申报基金会的背景，他说“如果你们要申请筹建这个基金会，必须让卫生部先撤销原来的申请。” 当时，我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于是, 我又到卫生部，请他们撤销原来的文件,卫生部很支持,很快发文撤销了原来的申报文件。然后我又到人民银行交上农工民主党的申请文件和卫生部的批复，人民银行的同志看后将文件收起，说，“你们先回去吧，可能要等比较长的时间。”我问：“要等多长时间?”“那不一定，可能半年，一年，你们看到了卫生部报了三年多还没批吗？总之，要等到基金会整顿结束。” 看来要申请办基金会真是太难了，这第三关是过不去了。 后来，我又几次跑人民银行催办这件事，和人民银行的同志也比较熟了，他们看我的岁数这么大，对工作如此执着，有些感动。他们侧面告诉我，你们要办基金会除非找国家最高领导亲自批, 否则，是批不了的。 顺便问你们一下注册资金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问需要多少? 他们讲至少200万，没有200万也是不能注册的。我讲国务院公布的基金会管理条例写的注册资金是10万。他们讲那是前几年的，我又讲基金会管理条例上规定的怎么能说变就变，他又讲这是我们内部掌握的。200万从哪里来？我请示领导，领导说只有你想办法了。后来我建议在农工民主党内动员大家捐款。经过半年的努力才收到50万捐款，我不得不通过私人关系找到我的好朋友农工民主党的一位民营企业家邱影新，他讲只要是你严部长的事，我全力支持。我把筹办基金会的情况给他详细介绍后，请他捐 150万，他立刻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等基金会申办下来，有了钱后，要把150万存放到他那里，他付利息。此事汇报给有关领导，他们认为这条件不能接受，对此事有不同看法。为此，我又找到卢主席，只好将此事提到主席会上讨论，结果在主席会上引起一场争论，有的领导不同意认为这是带附加条件的捐款，我们不能接受，争执不下, 最后主席会不得不通过举手表决，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紧张，如果这次通不过，申办基金会在我们党内就会给断送了，表决结果以微弱多数通过，我的心才落下，才决定接受邱影新代表前进集团的捐赠。并决定由农工负责咨询服务工作的副主席与邱董事长签捐助协议。这样200万注册资金，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总算筹集到了。又过了注册资金这一关，这是第三关。

        目前要办基金会一定要有最高领导亲自批示的情况，在向卢老汇 汇报后，卢老讲有一次在上海他见到江总书记，总书记讲，卢老，你是知名的科学家，德高望重•••••• 今后你有什么事情遇到困难可直接写材料给我，不超过24小时我就给你批了。 我说这次先不找江总书记， 您可否给彭佩云国务委员写封信，她是主管卫生口的国务委员，卢老说，你给我起个草，我签字。就这样卢老先给彭佩云同志写了一封请她能给予批示支持我们成立基金会，彭佩云同志很快批了意见，我拿着批示又到了人民银行，但他们仍不同意，说需要分管财政金融的朱镕基副总理审批才行,于是，我又拟文请卢老签字后报朱镕基同志，经过“一些工作”，朱副总理做了批示，转到人民银行，人民银行经过研究后，于1996年6月6日下文，同意成立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其中第二条为同意严晓蒸为基金会的法定代表人，如有变更，须报我行进行资格审查。下的文件为中国人民银行银复〈1996〉174号。银行让我们持此批复，到民政部办理登记注册手续。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终于过了这艰难的第四大关口。

我非常高兴，拿着中国人民银行的批件到民政部，满以为这就可登记注册了，可到了民政部，他们讲，银行的批复只是他们的意见，能否登记注册归我们管，现在全国性的社团都停办，你们申办的基金会我们不能批。又是一盆冷水浇来。我先后又多次到民政部找各级领导汇报，还是没结果。1996年7月份，我向卢老汇报基金会筹备的情况，各方面都基本就绪，只欠东风，现需请您出面给江总书记写信，因为民政部的同志讲最高领导不亲自批，基金会是办不成的， 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卢老听后又让我为他起草了信件，他签了字并通过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转到中共中央办公厅，10天后，中办回信， 对卢老筹办基金会给予很高的评价，但中央己明确停办基金会，你的来信不便转给江总书记，需等待。 这犹如给申办基金会判了死刑。     

        收到此信，农工民主党内部对此有了动摇，主管我的领导对我讲中办的意见很明确，基金会不要办了。我说此事全党都知道并捐了钱， 卫生部对我们又寄予希望，不办了怎么向他们交待。那 200 万又怎么办? 他说 200万我们每年捐出去20万办点事就行了。我不同意。他又说中办己把事情讲得很明白了，咱宁肯不办也别犯错误。他多次在主席办公会上提出停办基金会。这对我是巨大的压力。

        但我仍不甘心，因为这封信没有送到江总书记手中，这样的好事如果江总书记看到是会支持的，于是，我还要努力，记得那是l996年9月 11日，我到卢老家，见到书桌上有一封中共中央办公厅给卢老的信，邀请卢老参加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与各民主党派主要领导人的协商会，时间是1996年9月 13 日下午， 天赐良机，我问卢老可不可以利用这一机会直接把信交给总书记，卢老说这样的事我可没办过， 经过我的说服，他让我征求农工民主党几位驻会副主席的意见，说实在的，这对我是个很大的难题，但我还是下定决心，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于是，我找到各位驻会的副主席，他们有的不同意，有的认为这没有先例，特别是因为中央办公厅一个多月前回文已拒绝了此事，这样会不会得罪中办？经我再三说服，领导只好让我问问卢老的秘书，看看他的意见，我找到卢老的秘书，把情况说明后，他说， 可以办。我马上转告各位副主席，见我如此执着，他们也只好说你再找卢老请他定。为此事，我真是不顾一切，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我下了决心，如果基金会办不成，我就辞职回家。因此我告诉卢老，我向各位副主席都汇报过了，他们没有意见。卢老说，那好，你帮我写封信。我连夜拟文，9月12日把给江总书记的信入交给卢老，请卢老签了名， 并弄了个大信封，署名处我写了“卢嘉锡”三个大字，交给卢老，卢老风趣地对我说，明天我忘带了怎么办，我说您干万别忘了，否则一切全完了，卢老说那你让我的警卫带上，我拜托了卢老的警卫，并特别交代一定提醒卢老将信亲自交给江总书记，警卫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据卢老警卫讲，9月13日下午三点开会，卢老两点半就来到会场，在警卫员的提醒下,卢老让他将信放到江总书记的座牌前，真是天意，这一天，江总书记提前5分钟到会场，他看到了面前的大信封，信封上写着“卢嘉锡”三个字，他向卢老点点头，卢老也向他点点头。然后总书记取出信，看后，立即做了批示。这时，国家领导人都已来到会场， 总书记随即把信交给李鹏总理，李鹏总理拿起笔很快做了批示，然后又把这封信转给了朱镕基副总理，朱镕基副总理也在信上做了批示。会后，卢老的警卫把这一喜讯告诉我，说我见到三位最高领导都批了。我高兴极了，国家最高领导总算批了，但批了什么?我还在打鼓，9月17日，国务院秘书局郭局长来电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严部长你几年的追求就要实现了，三位最高领导都批了，我急忙问怎么批的，他说江总书记的批示是:请李鹏同志商民政部，认真研究解决。李鹏总理的批示是：请民政部按特审解决。朱镕基划了圈。 三位最高领导批示的时间都是6月 13 曰。在我的再三请求下, 郭局长把这份信件传真给了我。我一看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珍贵文件，首先它决定了基金会的命运，有了它基金会的申办才有了可能否则就不会有我们这个基金会，第二这是我国三位最高领导人亲自批示的文件，而且是同一天批示的文件，并且三位最高领导人的批示是在十分钟之内完成的，这可能是绝无仅有的。这是非常难得的珍贵文件。第三，江办、李办、朱办盖的长方章的日期都在首长批示日期之后，这又是一份非常特殊的文件。 综上所述，这是一份非常有收藏价值的文件。郭局长很快把这份文件转到民政部，部长批示 “速办。” 民政部很快起草了文件上报国务院 我是每隔几天给郭局长打一个电话问文件批转的情况，郭局长真是个难得的好干部，对此事他是不厌其烦给予帮助，完全当成他自己的事办。有一天郭局长来电话说，严部长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最近召开的国务院秘书长办公会， 有一项新的决定，今后凡是“中国”、“中华”字头的社团，包括基金会都需要总理办公会集体审批，我一听，心中又猛的冷了半截，总理办公会研究的都是大事情，批一个基金会是很难列入总理办公会议程的，要是这样，基金会的审批就又没有时日了，于是，我又找到秘书局郭局长，求他去找分管副秘书长，秘书长，汇报一下我们申报基金会的特殊情况，三位最高领导的批示和民政部的报告都发生在办公会的决定之前，过去也有这样的精神，就是决定之前的事，按决定之前的办法办，最高领导批准成立我们这个基金会是个特例， 可不可以特事特办。最后，各位领导也都同意了，我们申报的基金会还是按决定之前的办法审批，这又是一个插曲。

        国务院领导批准了民政部的报告并及时转回到民政部，他们很快拟文批准我们成立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并让我们于1996年12月31日到民政部领取到了12月30日批准成立的社团登记证书。

        在我国三位最高领导批示后，又经过三个多月的不懈努力，终于渡过了这最艰难的第五关，于1996年的最后一天拿到了基金会的登记证书。我是第一任法人代表，基金会的秘书长。基金会的成立为农工党更好地为经济建设服务，为贫困的老百姓服务，更好地为参政议政服务开辟了一条新路。她也为我能为广大贫困百姓办些实事施展才能搭建了一个平台，让我彻底改变了所学专业，转向为我国的健康扶贫事业做贡献。

        1996年12月30日，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诞生了，它是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对我来讲，也是一个里程碑的日子。

创办基金会前后经历了三年多的时间，在卢老等中央领导支持下，经历了20几位领导和有关人员，我没有请任何人吃过一顿饭，送过一份礼，完全靠对事业的执著，对事业的忠心办事，几经周折，多次发生戏剧性变化， 最后得到国家最高领导人亲自签批，终于创办基金会成功。这体现了中央领导的关怀，凝聚了卢老的心血，也是我坚持不懈奋斗的成果， 也正因为初创的艰难，也预示着这项伟大事业的未来会更加美好，这个面向基层、利国利民的事业，必然会有更加灿烂的明天。对基金会, 原统战部部长刘延东讲: 农工党创办基金会开辟了民主党派为经济建设服务的新路子。原卫生部部长陈敏章讲: 农工党创办基金会是办了我们卫生部多年想办而没有办成的事情，基金会创办成功，定会为我国的初级卫生保健事业做出更多的贡献，卢嘉锡主席则号召我们全党要把基金会当成我们党的一件大事来抓。 对基金会， 我是在一无钱，二无权,三无影响的情况下，经过八年多的努力奋斗又逐渐把它培育起来的，成为有一定影响的基金会。

                 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创始人         严晓蒸      2016年12月